烛光里的人影（上）
文/黄帝子
西斜的太阳照在宁静的小山村里，小秋靠在一垛干草上，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看着天。等到天边的红霞漫过来，凉风渐起，她就会听到家里人的呼唤。在那拖长的尾音中，她会拍拍屁股站起来，迈着小碎步回家吃饭。
可是今天，她却隐隐有一种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会扰动空气中的沉闷。她的直觉一向很准，于是她静静等待着，如同等待一个迟早会归来的人。
就在小秋快要睡着的时候，远处一两声孩子的嬉笑惊醒了她。她直起身子一看，两辆破摩托车载着四个人，慢悠悠地开过来。那是什么人啊？他们的穿着灰扑扑的，神情却说不出的自在，还对孩子们吹了两声口哨，那样子好似回乡的游子。但是小秋知道，这几人面生得很，绝不可能是村里的人。看他们带的那几口大箱子，莫不是放电影的？
摩托车径直开到了破旧的老戏台那，越发印证了小秋的猜想。
小秋兴奋地跑过去，看着他们开箱子。先取出来的是一捆白布，这白布和普通的白布不一样，显得特别挺括透亮。还有什么好玩意呢？小秋伸长脖子，迫不及待地张望，发现他们小心翼翼拿出来的，竟是一个个皮质的人偶，人偶上了颜色，五官清晰，手脚关节处都连着杆子，可以活动。
小秋和围上来的几个孩子都没见过这样的人偶，好不新鲜，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那四人都姓白，其中一个被称为白老大的，笑呵呵地解释：“这是皮影戏。我们戏班啊，很多年前来过你们村，那时候，你们都还没出生哪！那时候啊，我们戏班人可多……”
白老大还在追忆过去，小秋却听到了妈妈叫她吃饭的声音。白老大于是也催促她：”快回家吃饭吧，我们也还得做些准备，等天黑了，就可以过来看戏了。”
小秋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妈妈，什么是皮影戏啊？”饭桌上，小秋仍记挂着戏班。
妈妈特别意外：“你从哪知道皮影戏的？我都多少年没见过皮影戏班子了。”
“就在老戏台那，刚来了几个人，说晚上就要演一场呢。他们还说，以前来过我们这。”小秋嚼着饭，含混不清地说。
妈妈回忆起来：“皮影戏啊，顾名思义，就是艺人操纵着皮人偶，在幕布后边演戏。皮影戏以前很受欢迎，但是慢慢地没落了，戏班也大部分解散了，其实挺可惜的……”
听妈妈这么一说，小秋更好奇了。吃完饭，她连嘴都没擦就带着小板凳直奔老戏台。那里已经围了一些人，三三两两说着闲话，闲话的内容也是戏班很久没出现了之类的。
白老大台前台后地忙活，看到小秋他眨了眨眼睛，意思是要她等着看好戏。过了一会，黄白色的灯光亮起，白老大三兄弟全钻到了幕布后，而他们称作姑姑的那位奶奶，则在台边坐着。
几声细细的笛声开场，幕布上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她挽着云鬓，五彩的裙裾飞扬，美丽动人。她身边还有一个青衣女子，随她坐船渡河。小秋立刻就明白了，这是许仙借伞的故事啊，那美丽的女子不就是白娘子，青衣女子不就是小青么？
小秋立刻被这出戏牢牢吸引住了，她沉浸在皮影戏独特的唱腔中，栩栩如生的皮人偶仿佛有了生命，一颦一笑都让她心生向往。
直到谢幕之后，小秋才回过神来，拼命鼓掌叫好，却发现身边的观众已所剩无几。这是怎么了？这么好看的戏，人怎么都走了？小秋不明白。
收了场的白家三兄弟，看到这场戏的反响不甚热烈，也有些郁闷之气，就在自带的小灶上热了壶酒来吃。
小秋并没有立刻回家，她一会和小伙伴们玩玩游戏，一会又拢过去听听白老大他们聊天。
“小丫头，看你这样子，还是个小戏迷哪。”白老二脸上掠过往日的辉煌。
小秋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下午看时，明明就是些皮人偶，到了晚上开演，就好像活过来了一样，真是神奇。”
姑奶奶立刻深深看了小秋一眼。白老大喝高了，大笑道：“想不到呀想不到，你这小丫头竟然还看出了一点名堂。”
“什么意思？”小秋心中那隐隐的感觉又来了，“难道我说中了，皮人偶真的会活过来？”
“小丫头，你知道皮影戏的传说吗？”白老大脸红红的又故作神秘的样子有些滑稽。
小秋摇头，白老大兴致勃勃地接着讲：“两千多年前，汉武帝的爱妃李夫人过世了，他想念夫人，很想再见到她。汉武帝有个大臣，他做了一个像李夫人的人偶，然后支起幕布，请汉武帝隔着幕布，与李夫人相会。大家都认为，汉武帝见到的不过是个相似的人影，但有另外一种说法，说那位大臣有异能，他使过世的李夫人回到人偶身上，因此汉武帝能感受到夫人的音容笑貌……”
“别胡说了，你呀，一喝就喝醉。”姑奶奶边收起酒杯边嗔道。
小秋被震惊了：“这么说，你们，你们也可以……”
“孩子，伯伯喝醉了，醉话怎么能相信呢？”姑奶奶笑着回答，可小秋却觉得她的笑神秘异常。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