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巷
湖南省长沙市明德中学 周方舟
燥热的午后，我厌倦了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电视，于是不顾一年之中最毒辣的太阳正骄横地烘烤大地，独自上街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怎么拐进了那条小巷。老城区的小巷总是一个样，幽长而又狭窄，鲜少有人来往，只有知了趴在树上没完没了地吵着。
小巷里虽有不少小店铺，但几乎都大门紧闭。不知经过了多少关闭的店铺，终于发现了一家不大却仍在营业的小店。
其实说仍在营业也有些勉强，它只是开着门而已。店门是老城区随处可见的黄漆木门，有几处已经脱落。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偶尔有一阵微风吹来，绿色的小手便纷纷摇摆起来，给人一丝清凉的感觉。屋内没有开灯，在无比耀眼的阳光下更显黑暗。
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走了进去。“有人吗？”我喊道。没人回答，我又喊了一声。这下才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哎，来了来了。”说着，“啪”一声，开了灯。我这才看清店主及屋内的一切。果然，同声音一样，店主是位老人，白发爬满两鬓，只剩下头顶一小撮黑发，看起来有些滑稽。屋内有几个铁架子整齐地摆放着，上面放了许多东西，但基本都是廉价品。令人惊讶的是，架子与商品上没有一丝灰尘，这与外面颓败的景象格格不入。
“想买什么？” “看看。”我答道。
我其实并不需要什么，只是有些口渴，粗略地浏览了一遍商品后，我问老人：“请问有水买吗？”老人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水？有，有。”说着慢慢踱回里屋。
不一会，他端了一杯水出来。我有些疑惑：“老板，我是要买水。”
老人笑了笑：“那没办法，只有自己烧的水。”
“那多少钱一杯？”“这要什么钱啊，喝吧。”“那我喝了？”
“喝吧喝吧。”老人又笑了，“说起来，你可能是我这店子最后一个客人了，这巷子马上就要拆了。”
我这才想起这小巷似乎被划在了改造区。“其他店子是因为这关门的吗？”
“也不全是。有些早就关了，他们的子女把他们接走了。我儿子也要接我去，我没答应。”
“为什么？”
他的目光开始黯淡，半晌才悠悠地说：“我在这巷子住了一辈子了，那个时候这儿可热闹了，墙上的爬山虎，也是我老伴在的时候种的。现在一个个都走了，连这巷子也要拆了……”
我没接话，突然有些明白他不愿离开的原因。这条小巷承载了老人的一切，青春，梦想，亲情与爱情，痛苦与欢笑，哪能说走就走？这条狭窄幽长的小巷已化为老人身体里一根细长的血管，一股股鲜红的热血在奔流。
老人没再说话。我觉得有些压抑，于是随便拿了一样东西。递钱时，我想起看过的小说里，这时候的老人往往会非常大方地说：“这东西送给你了，就当给我的店子画一个圆满的句号。”但老人笑着收下钱，对我说了句“走好。”
几个月后，一次归家途中，我心血来潮，又走进了那小巷。仍旧幽长狭窄，仍旧爬山虎满墙，只是那唯一开着的门已经关上。而我也似乎听到了小巷被挖土机拆毁的声音。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