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老张
湖南省永州陶铸中学 柏爱文
“轰隆隆”一声闷响在空中炸开，像是暴风雨的前奏。
一个新立的坟前黑压压的，站满了人。人们面带歉意，像是在忏悔。一道白光划破了苍穹，雨水“哗”地一声倾盆而下。但他们依旧严肃，谁也没有去躲这突如其来的大雨。
坟的主人叫老张，是我多年的邻居。
他本有个儿子，只可惜年纪轻轻就得病死了。儿子下葬那天，老张哭得昏死了过去。老伴死得早，父子相依为命。他只想把儿子抚养成人，如今却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老张受不了这巨大的打击，从此卧病不起。
我时常路过他家，有时往里去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有一天，我从他家门前经过，看见门是虚掩的，心想莫不是遭了贼。于是轻轻推开了门，摸索着进去。
只见老张一个人躺在床上，病怏怏的，身上的棉被也被踢掉了半截。我走过去想帮他盖好被子，却不料，他抬手紧紧拉住了我，那么用力，抓得我生疼。
我扯开他的手，听见了他的嘟嚷：“儿子，儿子…… ”我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帮他掩了门，出去了。
又过了些日子，我从田间回来，隐约看见老张在到处晃悠。起初我还疑心自己看花了眼，走近一看，果然是老张。我走过去随口问了一句：“老张，你病好了啊？”
老张闻声转了过来，笑呵呵的，不说话。那笑里似乎带着几分傻气。我刚想再问点什么，他就一溜烟跑了，我隐约觉得他出事了。
果然，没过几天，“老张疯了”这个消息就在村里传开了。从此，人们便常看到老张穿着那双断了底的鞋子，拖着个大麻袋到处溜达。
日子一长，人们便有些厌恶老张了，因为他总是喜欢在垃圾堆里翻东西，谁也不知道他在找些什么。他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也似乱草堆在头上，开口一笑，嘴里的哈喇子便流了出来。我在经过他家门前时也加快了脚步，潜意识里害怕见到他冒着傻气的笑。
那日，我在家里做饭，女儿拿着雪糕在外面玩。没过多久，就听见屋外传来了哭声，我连忙放下锅铲往外跑。出门一看，只见老张正对着女儿傻呵呵地笑，手里还拿着女儿舔过的雪糕。我白了他一眼，拉着女儿往屋里走。而老张不走，只是在身后痴痴地说：“有……有虫。”
我没理会他的疯话，“哐”地一声把门关上。从那日起，我对老张更是避之不及。
天渐渐冷了，人们都套上了棉袄，外面“呼呼”地刮着北风。我窝在家不想出门，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打开门。同村李大嫂面色通红，喘着粗气说：“你家娃……出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喉咙。来不及锁门，我穿着毛拖鞋跑到了河边。只见女儿浑身湿漉漉地坐在地上，冷得瑟瑟发抖，身边躺着一个人，是老张。我慌忙跑过去抱紧女儿，而旁边的老张面如死灰。
他们告诉我，是老张救了我女儿。瞬间，我的神色变得和旁人一样凝重，心里如同压了千斤顶，沉甸甸的。
天空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地上，化了。
老张又病了，只是这次，他再也没起来。隔壁的房子空了，就像我的心也空出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