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鸡古克
湖南省益阳市第六中学 盛丝沛
他永远高昂着头颈,硕大的鸡冠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焰,纷披的翎羽仿佛鲜艳光滑的锦锻。他严肃郑重地踱着方步,左顾右盼,贵族般优雅。
对,他就是鸡群中最最骄傲、最最高贵的公鸡——古克。
每天,他都从容不迫地巡视鸡群,用锐利的喙和粗壮有力的脚掌征服那些不自量力的麻烦制造者,然后高傲地昂起头,仿佛在向每一只鸡宣示:我是鸡场的主宰,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属于我!
这天,鸡舍里来了一批新的小鸡,他们似乎对他老大的地位存在异议。为了树立威信,古克放出豪言:“我不打鸣,太阳就不起床!”这话,瞬间打破了鸡舍的平静,小鸡们揣摩着古克的话外余音,投来夹杂着惊恐、怀疑、崇拜的目光。
这些目光使得古克反应过来,他满腹踌躇,正想着如何圆话,几只不懂事的小鸡嗫嚅着问:“大王,明天行不?明天?”
“好……就明天,我要让你们见证奇迹!”骑虎难下的他,只能无可奈何地答应。
自然,当晚对于他来说,是个无眠的夜。蛙声如鼓,无数昆虫的喧嚣如一张铺天盖地柔软的网。一转眼,黛色的群山氤氲在微白天幕下,晨光熹微。令他窒息的黎明终究还是来了。
隐约中,黑暗深处出现了他的身影。“死就死吧!”古克走到鸡舍外的草坪上,回扫一遍鸡群,转身跳上一块石头,一振双翅,登上高枝凝望天空。
时光凝滞。他听见自己狂跳的心,撞破了宁静。片刻后,他张开了嘴:“喔——喔——”。古克打鸣了!嘹亮的声音射穿了鸡群的猜疑,透过层层晨雾,洞穿云霄,响彻黎明的天宇。刹那间,几束耀眼的阳光刺痛了鸡们的眼——越来越亮,转眼间连成一片,一轮红日喷薄而出。
“咯、咯……”暴沸了的鸡场一片雀跃,泛滥起了对古克无以复加的崇敬。
古克久久伫立在树顶端,漫天奔涌的灿烂红霞仿佛一章壮丽恢弘的英雄奏鸣曲,明亮的翎羽仿佛王者迎风飘曳的大氅。然而,谁也不知道他心底翻腾的暗流。
此刻,古克慵懒地蜷缩在菊丛中——小池、假山、菊丛围成的宫殿浓缩在一只大铁笼中,这是他的新家。
一啼成名天下知。“最新消息,发现一只能叫醒太阳的公鸡。” “公鸡中的战斗机,战斗机中的预警机!” “神鸡古克,精确预测!”濒临破产的主人欣喜若狂地紧紧抓住商机,提拎着古克踏上 “钱途”。
“名鸡唤日”活动方酣, “鸡鸣大海”节目又悄然录制。“古克足彩” “克谈天气”……诸多创意进入到实质运作阶段。主人数钱数到手抽筋,感激涕零地雇人专门照料古克的饮食起居,营养、娱乐一样没落下。
可古克日愈忧郁,因为他再也没能“叫醒”太阳……
一夜沉沉,湿漉漉的风夹着冰冷的雨滴。古克躺在敞蓬货车上,这里塞满了成百上千萎靡不振的鸡——这车正疾驶前往宰鸡场的路上。
他很不习惯车厢里刺鼻的恶臭和到处翻飞的凌乱羽毛。他不想这样死去,因为他不明白:当信奉他的投机家、赌徒纷纷破产,一个个找上家门将他摔得鸡毛四散、头破脚折时,共富贵的主人为何拂袖而去……
莫名恐惧和彻骨寒冷使他忆起,当初他只是为了保持完美形象,才硬着头皮去弄唤醒太阳的把戏,而太阳也恰巧露出了山顶……他怎么也想不到,如今要为此断送性命。
茫然恐惧的古克,被颠簸得鸡毛散落一地,他望向天边苍白的月影,滴下了一滴硕大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