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屋
湖南省澧县第六中学 赵紫燕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朝霞相迎，晚霞相送。这就是她的生活，平淡无奇，自然无比。
她最爱躺在摇椅里，扇着诺大一片蒲叶扇，面朝老屋，和着微风入睡。她说：“我一生就赖着这老屋了。它离不开我，我更离不开它。”
一切美好，终止在那个秋收的季节，那个原本洋溢着丰收喜悦的季节。
那日正午，我如往常一般，背着书包放学回家。在家门口，我撞见了爷爷，他一反常态地低头咬着烟头。看见我回来，他一脸正色地对我说：“你姑奶奶快去了，赶紧和我一同去看看吧。”
我看到，爷爷额头的皱纹紧密重叠在一起，眼睛深凹，颧骨微微隆起。我突然发现，这段时间，他明显瘦了不少，苍老了许多。看来，姑奶奶的病，对他来说是不小的煎熬。
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压得喘不过气，心口闷闷的，说不出一句话，机械地放下书包，加紧步伐，跟着爷爷一路小跑。
老屋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她鼻子上牵着一根白管子，微胖的身躯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艰难地呼吸着，那气息带着沉重的压抑感。爷爷轻声唤我，叫我到床前看看她，去牵住她的手，“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我将我的手与她黑黝黝、长满老茧的手紧贴在一起，那一刻我的心猛然抽动了一下，两行热泪从脸颊悄然滑过。
她年轻时，丈夫当兵，她坚守老屋20年，独自将5个儿女艰难地拉扯大。前些年，丈夫不幸得了老年痴呆。她担心耽误儿女们的工作，又怕保姆不够尽心尽力，坚持自己照顾丈夫，可丈夫还是先行了一步。那天，她哭得声嘶力竭，几天都下不来床。
她的儿女都很有出息，在城里有车有房，有个还是不小的老板。儿女们都很爱她，逢年过节来看她，多次提出接她到城里去，可她总是推辞，死活不肯。儿女们不在身边，她最亲的便是我们，素来对我和哥哥最好，把我们当亲孙子般对待。
那些年，我总爱依偎在她身边，听她给我讲她年轻时的故事。我爱抱着她给的零食，霸占着她的摇椅睡午觉。每每做着美梦之时都会有一阵带着蒲叶香的清风为我带走夏日的燥热，我知道那一定是她。蛙叫蝉鸣时，爷爷奶奶总是在田间忙碌到很晚才回家，狡黠的我就爱跑到她家蹭饭。她的手艺很棒，每次我都会把满满一碗饭全扫光，把我空空的肚囊填得满满的。
爷爷告诉我，她这次本来答应了大儿子去城里住一个星期，可没过两天，就偷偷一人跑回来了。早上还好好的，下午就突然倒在了菜园子里。
她在这老屋待了一辈子。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能看到她的背影。可如今，她静静地躺着，老屋似乎也没了生气，摇椅不愿再晃动，蒲叶扇也只想安静地躺着……
第二天早上，爷爷告诉我，她走了。
第一次，我感觉这个世界都静止了。
(指导老师 王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