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泽几许能言明
湖南省祁阳县第四中学 张海燕
故乡那一棵棵曾经明媚美艳的桃树，如今只剩下一截截矮小的树桩。它们透露着凄凉萧瑟的味道，只有那一圈圈的年轮昭示着它也曾风光地在我们生活里存活过，而且好多年。不愿去回想，可记忆还是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轰轰烈烈地驶进我的脑海……
小时候，最爱在晴天透过满树的桃花去看天空大朵大朵的棉花云，幻想着上面会屹立着一座只属于公主的城堡。每当这时候，耳边总会传来一阵“河东狮吼”：“兔崽子，饼好了，还不回来吃！”余音绕梁不绝！我屁颠屁颠撒丫子冲进冒着炊烟的厨房，抓起一块饼，混着木柴燃烧时劈里啪啦的声音吃下，满嘴油腻，却不亦乐乎！
站在灶台边上的女人，可以变出数不尽的美味甜饼，而我最爱的便是用自家门前的桃花做的桃花饼，甜甜酥酥的，充斥着我的味蕾。
她是个持家的女人，节俭，于我却极为大方，用“有求必应”来形容也不为过。但如果我惹是生非了，她会拿着扫帚追着我满山跑，还不忘一边囔囔：“兔崽子，逮到你非打你一顿不可。”
多简单，6岁，童年。
时过境迁，桃花开了又谢几度春秋，我在长大，她在老去。
我开始不与她打闹，不跟她亲近，也不再吃桃花饼了。是的，我叛逆、任性、虚荣。她说话大嗓门、啰嗦，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多缺点呢？
她眼里无意间流露出的受伤与失望，我并不是没看到，只是已然学会了无视。生活被她照顾得越来越周到，我并不是一点愧疚之意也没有，可到底还是觉得这理所当然。偶尔看向门外的桃花树，居然生出一丝孤寂的味道。
我开始有了自己的小秘密，沉迷于上网。当东窗事发，我被逮到送回她身边时，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从桃树上扯下一根枝条就开始抽我，抽到我再也哭不出声音为止。我哭她也哭，我知道她舍不得，她只是太失望了，她太苦了。
多复杂，13岁，满心哀愁。
风过长空，雁过无痕。几年的时间恍若一梦。
这两年的学校生活使我沉淀，敛去锋芒。父亲打电话来时，无意间透露出故乡的桃花树因修公路被尽数砍下。她为了阻止，与人大吵了一架，可最终无论怎样苦苦挣扎也没能救下那些树。我可以想象她当时绝望、无助的表情。在这一刻，我突然前所未有地渴望想看到她。迫不及待地，我收拾行李搭上了末班车回家……
父亲正在床上给她贴膏药，她忍住没呼出声。我却看着心酸落泪，原来她还病了。我偷偷溜进厨房想给她做碗鸡蛋面，手被油溅得满是水泡，脸被烟熏得乌黑。一阵黯然，原来她也曾这般，是生活逼着她坚强。
把煮好的面端给她，看见她和父亲惊讶的眼神，我也没解释，只是眼神示意她吃吃看。她虽责怪我耽误了学习，可余光里还是瞥见了从她嘴角慢慢展开的弧度，以及她那温柔的笑脸。
多温馨，17岁，感恩。
母亲，恩泽几许能言明。鸦有反哺之恩，可我却在十七载的光阴下，在你满身沧桑，满脸皱纹之时，才懂得感恩。虽然领悟你的爱有些慢，还好不算晚。请您走慢一些，让我再快一些，回报您这么多年来的付出。请原谅我的不善言辞，但已懂得去爱身边的人。
（指导老师 刘 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