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省桃源县第一中学  袁诗琪

  儿时的早晨,总与阳光有关,与母亲有关。
  绯红、蛋黄、乳白的晨晖,从远处的山尖顺着山坡缓缓流淌下来,淹没了树林、田埂、村庄,带着青草的气息涌入了我的木格窗,和它一起进来的还有母亲唤我起床的声音。每个晓风微凉的早晨,母亲都会以各种理由在窗外唤我,譬如太阳晒屁股了、隔壁的孩子上学了、早饭准备好了。每到这时我就会揉揉惺忪的睡眼翻身起来,走到木格窗边向外望,如果母亲手中没有“凶器”,我又会闭着眼折回床上。
  上床后我却很少再睡着。窗外已渐渐热闹起来,早晨田间传来的牛哞声、吆喝声此起彼伏,飘散的炊烟中还有米饭清香的味道。
  再次走到木格窗边,我看见了什么呢?一个清亮的早晨,交织着温润的阳光,清脆的鸟鸣和泥土的芬芳。母亲背对着我,拎起刚洗好的衣服抖落了一地的光亮。母亲哼着歌,她是快乐的,她的快乐就是将一件一件的衣服晾在粘满了阳光的绳索上,在水滴的节奏中开始她单调而繁忙的一天。母亲是美丽的,蜂拥而至的晨光给了她灿烂的背影,每一缕发丝都闪耀着金色的光芒。隔壁的海林曾经跟我讲:你妈打扮打扮还可以再嫁!现在我能理解他的话是夸母亲,但当时我生气了,不假思索地破口大骂:你妈才再嫁,你爸也再嫁,你们全家都再嫁。在这段语速快且毫无逻辑的话之后,我和他扭成一团。
  其实,在很多个美丽的早晨我都有一个恶作剧的冲动。我鼓起嘴唇吹跑了院子里所有的衣服,一些吹到天上化成五彩的云,一些散落地上点缀田间,这时候母亲会傻傻地站在院子里手足无措,而我会飞快地钻进被窝里紧闭双眼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母亲绝不会傻傻地站在院子里。猪栏里的畜生早就叫唤开了,晾完衣服后她得立刻去搅拌那些粘稠的猪食,堵住它们的嘴。她还要在院子里洒上一把米,“咯咯咯”地招呼那一群四处撒欢的鸡婆。菜园里翠绿的藤蔓绕了一圈又一圈,绕着豌豆的细巧,黄瓜的鲜嫩,韭菜的馨香,在丝瓜秧儿青菜叶子上静静地浸染着属于母亲的缤纷色彩。   
  母亲就这样穿梭在早晨的阳光里,井然有序地安排着她的一天。